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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双玄】太极生两仪·阳（四）
*风师贺玄 x 风师青玄case
*时隔一个月作者良心发现回来更新了
四
贺玄鲜少见到师青玄恳求自己。那双素来明澈潇洒的眸子染上了悲哀的色彩，叫他的心狠狠一震。
他坐回床边，软声道，“好，我不走。”说罢，一手抚上师青玄的眼睛，“我陪着你，睡吧。”
他感到掌心睫毛颤动，如同蝶翼搔刮，稍显麻痒。不知是因那安神的露水，还是因他的陪伴，亦或是二者皆而有之，师青玄不久便沉沉睡去了。他睡着的时候，仍紧紧抓着贺玄的袍角，仿佛生怕他偷偷离开一样。
贺玄心中轻叹一声。师青玄……是真怕的狠了。
他又尝试着拨了拨谢怜的通灵，仍旧不通。正在踌躇间，忽然，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的灵阵中响起。
“贺玄？你在么？”
贺玄一惊——这个声音他倒是听过，是伴在谢怜身边的那位鬼王花城。但他和花城并不相熟，硬要说起来，师青玄和他更熟悉些。
他道，“血雨探花？你为何有我的通灵口令？”
对面一怔，半晌道，“你怎么回事？睡坏脑子了？”
贺玄疑惑，“你说什么？……算了，先不管这么多。太子殿下和你一道么？为何他的通灵拨不通？水横天怎么陨落了？天界出什么事了，现在情况怎么样？”好不容易寻见了认识的人，他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，一堆问题一股脑的抛了过去。
那边沉默了一会儿，好半天，花城才道，“看来，你不是睡迷糊了，你是失心疯了。”
贺玄想了想这几天发生的事，道，“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。”
花城呵呵直笑，“有意思。跟我讲讲吧，出了什么事。”
贺玄和花城不熟，但前不久刚在仙界大战里和他并肩作战过。此时听他口气也无恶意，虽然奇怪他为何和自己如此熟稔，仍旧将近来的奇事一五一十的告之于他。
待他讲完，对面半天没有回音。贺玄道，“血雨探花？”
花城沉默片刻，用一种奇异的口吻道，“怎么说呢，你所说的，有点超乎我的想象。不如说太匪夷所思了。”
++
师青玄醒了。
这是他十多天来睡过最安稳的一觉，没有狰狞的噩梦，没有血屠地狱，睡梦中只闻得阵阵檀香，深沉而令他安心。
他一睁眼，就看到连位置都没变的贺玄坐在那儿，手还握在自己手里。
“贺……公子。”师青玄轻声道。
“感觉好些了吗？”贺玄微笑道。
师青玄踌躇道，“……好多了。”
他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，到嘴边却什么都没说出来。
这是梦吗？是自己的幻觉？还是，明仪——黑水鬼王的又一次报复？
他忍不住偷眼瞅床边坐着的黑衣人，那人穿着一身皂黑的云纹道袍，头戴峨冠，气度淡泊，并没有黑水鬼王身上萦绕不去的可怖冰冷气息。
而且，直觉告诉他，眼前的贺玄眼中的温柔是货真价实的。师青玄忍不住闭上眼，不愿再去思索。
就算是梦也好。
只要一会儿。一会儿就行。
让他再享受一刻这个美好的梦境吧。
++
有了贺玄的法术，加上师青玄本人的心境有所好转，他的伤势比前几天恢复的速度快了许多。不过几日光景，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。
贺玄没有再提去上天庭的事，一直留在人间照料他，他便也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这个茬。
这一日，阳光难得的好。贺玄见他在房间里闷得难受，便提议要不要上街走走。
师青玄同意了。
他换上了贺玄给他买的一身白袍，束起了头发。看着镜中仙风道骨、白衣飘飘，除了面色略显苍白、下颌尖瘦之外和当初一般无二的自己，仿佛又回到了在上天庭做风师的日子，不禁好一阵恍惚。
贺玄坐在一边看着他摆弄衣服，忽然若有所思道，“似乎缺了点儿什么。”
师青玄浅浅一笑——他这些日子在贺玄面前已放松了许多——问道，“缺了什么？”
贺玄摸着下巴看了半天，忽然站起身，将自己的风师扇放在他手里。师青玄下意识地接了，一展，房间内便忽起了一阵穿堂微风。直吹得他袍角轻扬，衣袖翻飞，加上他如画般的俊美容颜，赫然是一位下凡的谪仙。
“这样才对。”贺玄退后一步，点了点头道，“你就该拿着扇子。”
师青玄微怔，低头看了看扇面上那明晃晃的“风”，好半天默然不语。
近来铜炉山开，多事之秋；但枉那神鬼二界惊雷频出，人间仍是一如既往的繁华。皇城酒香飘十里，人潮鼎沸，笑声不绝，贺、师二人沿着那皇城的宽敞街道，一路往前走去。
贺玄忽然停住脚步，道，“你要吃那个么？”他一抬手，指的是街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。
师青玄一怔，他从前变女相时，惯爱吃这葫芦；买回来时，还常喂给“明仪”两个，任他板着脸拒绝，自己仍然嬉笑着塞进他嘴里，乐此不疲。
可如今贺玄主动问起，他只愣了半刻，摇摇头，低声道，“不必了，我一个大男人，还去吃糖葫芦，古怪得紧。”
“想变女相了？”贺玄微勾唇角，“等我找个地方，借你点法力。”
师青玄双目一睁，却是贺玄拽着他，猝不及防地将他拉进了一个角落里。不待他站稳，那人便隔着往来的人潮，如同蜻蜓点水一般，在他的额上落下一个薄如蝉翼的吻。
那个吻轻的几乎触碰不到，又快得仿佛是他的错觉。
师青玄喉结一滚，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。
“好了。”贺玄退后一步，若无其事道，“你试试看。”
只那一瞬间，丰盈的法力已经灌满了他的身体。师青玄眨眨眼，一甩长袖，熟悉的法力自他的经脉中流过，一名白袍女冠出现在原地。
贺玄端详着她，兴致盎然道，“不错，不错。”
女冠微赧，道，“又不是头一次看，恁不见你夸我。”
贺玄一怔，失笑道，“我没夸过你么？”
他想了想，道，“那我今天更要变本加厉地夸回来了。——这位小姐花容玉貌，皎若太阳升朝霞，灼若芙蕖出绿波，千秋绝色、倾国倾城，闭月羞花、沉鱼落雁，不输与瑶池仙子，真真叫小生惊煞、羡煞、爱煞了也！”
师青玄噗嗤一乐，脆如银铃，软声道，“大才子，你这么拍马屁，本小姐也不会给你赏钱的。”
贺玄也跟着笑，笑得温温柔柔，如同一潭无风的静水。
“那这样，你总好去买糖葫芦了吧？”
师青玄道，“呔，我当你是为了我，却是为了那糖葫芦。”
贺玄道，“……好罢！是我想吃糖葫芦了，烦请师小姐陪在下跑一趟。”
二人边说笑，边去那小贩摊上买了一串葫芦。旁人只当他们是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，道是郎才女貌，纷纷赞叹不已。
贺玄将那串葫芦塞进她手里，道，“下次，你想吃就吃。不必在乎旁人的目光。”
师青玄点了点头，贺玄平静而温顺的眉眼落在她眼中，叫她莫名地眼眶一涩。
她道，“好。”
她挽住黑衣青年的手，随着人群缓步向前走去。人潮熙攘，纷繁吵杂，上天庭潇洒如风的风师牵着她最要好的挚友，心中却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。
++
城郊那间水师殿，如今正式变成了乞丐的据点。多日不见，师青玄倒是还记得当初收留他的老乞丐，特为隐身去殿里留了一些食物以作感谢。
连绵多日的大雨停后，众丐也恢复了劳作，见他们踏着大殿的门槛进进出出行乞，师青玄别开头，微微一叹，没有多说什么。
“你要去……扫扫你哥的殿吗？”贺玄看着那间破落的神殿道，堂堂前水师的宫殿，沦落成了乞丐的居所，未免难看。
师青玄却摇摇头，“倘若我哥留下的殿能给他们遮风挡雨，也算是物尽其用了。”
师无渡一生强横，结下的仇、行过的恶数不胜数。反倒是在身后留下了一点功德，权当给转世积攒福分了。
想到哥哥，师青玄不免又是一阵难过。见她目光苍凉，贺玄轻叹一声，伸手揽住她的肩头。后者自然而然地贴了上去，温热的皮肤乍然相贴，两个人都是一怔。
——不该是这么热的。
师青玄将头抬了起来，恰巧贺玄也不留痕迹地抽回手。
四目相对，二人皆是有些尴尬，师青玄率先将目光挪开。
“你醒来后，我还没有好好问过你。”她低眉道。
“你……对我哥哥的事知道多少？”
贺玄垂眼看她，师青玄比他矮了一头，这个角度只看到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，像是一把小扇子。她的声音还算平静，因此贺玄只简短道，“你哥被人寻仇，身陨而死。”
师青玄默然，道，“你觉得我哥该死吗？”
“万事皆有因果。”贺玄道，“他当初种下‘因’的时候，便是承担了今日的‘果’，是他自己做了这个选择。”
只是……苦了你。
师青玄娥眉微绞，抿唇不语。贺玄看着她的样子，心头疼惜，低声道，
“我知道你……没办法接受。但是，人还是要往前看。”
“……”
师青玄眉心一跳，道，“你是什么意思？”
贺玄望着她不语，半晌道，“泼水难收，人逝不返。想来，你哥哥在下面……也不愿见你这样。”
师青玄闭了闭眼，手心攥紧了。
她涩声道，“我怎样，我哥哥怎样，你倒是清楚得很。”
“我不清楚。”贺玄叹道，“我只是个局外人，但我不想看你这幅样子。”
师青玄近日腿和胳膊都好转了许多，“这幅样子”显然不是指他一身孱弱的肉体凡胎。
心思玲珑的风师察觉到什么脆弱的东西正在摇摇欲坠，愣怔地抬眼看他。
不论他是他师青玄的朋友明仪，还是杀死师无渡的鬼王黑水，都不可能是个“局外人”。
贺玄平静地回望着她，那双眸子波澜不惊，如一口千尺深潭。在那深深的潭水里，师青玄逐渐有些慌了。
贺玄没有风师扇。贺玄不会给她买糖葫芦，也不会对她露出微笑。贺玄不会赞美她的女相。贺玄更不会这般为师无渡着想。
贺玄并不会对她这么好。
她一把抓住贺玄的袖子，焦急道，“你要走了么？”
“我不能一辈子陪着你。”贺玄温声道。
师青玄无措道，“你能的。你是我最好的朋友。明兄……贺公子。不管你是谁。你不要走，我喜欢你。”她紧紧抓住贺玄的袖子，像生怕他突然使法诀跑了一样。
“你没有骗过我，也没有伤害过我，你还说要给我哥报仇。你说话作数的，对不对？你也喜欢‘我’的，对不对？”她急促道。
“杀了你哥哥的是我。”在师青玄求救一般的期盼目光中，贺玄只是温和地道。
他没有动，但那和风般的声音，听在师青玄的耳中，却如同寒铁利刃，赫然切断了她握着的绳索，直叫她仿佛一下子掉入了冰水，通身寒到了骨子里。
“不……”她喃喃道。
“欺骗你的是我。”
“不是的……”
“负你的是我。”
“不，那个不是你……那个是……”
师青玄闭上眼。
那人还带着一张悲天悯人的温和面容，但说出的话，却如同凛冬的寒风，刺得她心底发凉。
“那么，你喜欢的——和你相伴百年的‘明兄’，”
“——也不是我。”
——哗啦啦。
梦醒了。
tbc
*小虐怡情了解一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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