歌枝枝放飞自我

【天官赐福】诸神迎新春（二）

*欢乐向，含花怜，双玄，三毒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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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中秋宴会不同，这仙京合欢会可是正儿八经的年庆。节目无不是精挑细选，誓要在三界中展现仙京出众的精神面貌。因此，每年第一个，便是回回必点、俗不可耐又喜闻乐见的歌舞。

“庆庆庆，庆福门千祥照，道道道，道民乐欢天乐！拜拜拜，拜福主恩荣耀，俺俺俺，俺将这喜事儿留与后人标！”台上仙官一曲唱毕，炒热了气氛，留下一句嘹亮的“只愿普天下积德的享福禄直到老”，众人皆是叫好抚掌不提。

随后，自第二个上来的开始，便是神官们提交的节目了。谢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，不禁一怔，低声对旁边的风信道，“那不是你们殿的南风吗？咦，那是不是扶摇？”

风信嘴里胡乱应了几声。谢怜当他不清楚，想要问慕情，却见慕情也是一派糊涂神色。

台上的南风、扶摇二人更是僵硬。不知灵文殿的人抽了什么风，要找二位配合默契的武神表演武术节目。这事儿自然不能让上天庭的神官去做，灵文想起谢怜提过的两位中天庭资质不错的小神官，便特意去点了他们来。

这一曲名叫《山水如画》，一人执剑，一人抚琴。南风和扶摇虽然不对付，默契却极好。扶摇怀抱古琴，凛然拨弦如高山流水；南风一袭白衣端立空中，一套拳舞得虎虎生风。谢怜看得目不转睛，大声喝彩。又扭头对风信道，“这孩子的功夫，颇有你当年之风！”

风信不语。谢怜见他和慕情皆是表情尴尬，想想，自己座下神官和宿敌的弟子竟然同台演出，岂不是像他们两个同台演出一样？不爽也是情有可原。

这节目自然是赢得了满堂彩，衬得后来的几个节目稍显乏味。诸位仙官又开始吃起饺子，不时听到有人惊呼“我吃到了某某大人的饺子”“哎呀，某某大人的饺子包得真好”；若能吃到前十甲的，可是莫大的荣耀。谢怜和师青玄皆是好奇明仪的饺子在哪里，只是那盘饺子高高一堆，又不好跳下去找，只能一个个吃。直到报幕仙官道，“下一幕，参军戏，由——”方才唤回了沉迷吃饺子的众仙们。

须知，这参军戏，乃是每年晚会最叫人期待的节目。尝有戏本针砭时弊、嬉笑怒骂、博得满堂喝彩的，亦有滥用旧梗、索然无味的。每年写戏本的文官，若能借此引起九天诸神注意，当能一举成名、飞黄腾达。

今年的竟然以鬼界作为题材了。想是每年都以歌颂仙京繁华为题，文官们也都要江郎才尽，还不如把题目放在宿敌身上，让诸仙同仇敌忾的同时，也能放心逗个乐子，不至于踩雷惹怒了哪位暴脾气的神官。曾经有和师家兄弟不熟的小文官误用了风水二师的夫妻传说，当着满天仙官演了出来，最后招致了水横天疯狂的打击报复。想那灵文也是图师无渡的笑话，竟是没批出来，任这戏本过审，最后被克扣了好一阵功德财运。

只是，他们怕触怒神官，就不怕触怒了花城吗？谢怜无语的看着主角——一身红衣、黑发披散的男人——那不是演的花城又是谁？！

不知三郎看到这个本子会作何感想？谢怜哭笑不得。

却见台上的花城牵着一个身形委顿、在地上爬走的年轻男子——这不是戚容又是谁？！

“……”谢怜已经不敢想象写这个本子的人是有多胆大包天；直到一身黑衣、面色严肃的男人出场，他已经在心中为这位胆敢编排三位“四害”的文官点高香了。

其他人也是啧啧称奇。师青玄笑道，“花城和戚容我都见过，这扮相可谓神似。黑水沉舟是头一次见，想来也相差不远。不知他们是如何编排到的。明兄，你觉得呢？”

明仪专心致志地吃着饺子，仿佛仙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。

台上那花城牵着戚容，绕了一圈，道，“这便是鬼市最贵的饭店，极乐坊！”

谢怜差点把筷子撅了，极乐坊怎么变成饭店了？去过极乐坊的师青玄也惊呆了，汗颜道，“写这个本子的人，我不知道他是知道得太多、还是太少了！不，他是嫌活得太长了、还是太长了！”看到黑水沉舟一副极乐坊的店小二鬼使打扮，一袭黑裙曳地，不住叹服。

台上的黑水沉舟冷冷地说，“我们是高档饭店，不收破烂。”

花城道，“我们不是收破烂的，我们是来吃饭的。姑娘，这顿饭很重要，要招待一位尊贵的客人。”

“我不是姑娘。”黑水道，花城没理他，自顾自道，“你们这儿，如果点最贵的，要吃多少钱 ？”

“要一、二万冥币。”

“咱们明天来结帐行不行？”地上的戚容道。

“打白条？”黑水道。

“不是打白条，给你的打赏，收着吧。”花城道。黑水瞬间动容了，“大爷，您太帅了。”

花城大马金刀地坐到椅子中央，“客人来了，我点菜的时候你要给我兜着。点贵菜——”黑水机灵地接道，“我就说没有。”

“你太明白了。”花城赞赏道，掏了几张冥币交给黑水。

“爷爷，我饿了。”戚容趴在地上道。

花城看也不看他，道，“来碗头发丝儿。”

“二百冥币一碗。”黑水道。

戚容惊道，“这么贵！”

却见花城一挥手，“先来一碗。一会儿，仙乐宫的太子殿下来了，你要给我争脸，这是鬼生最好的机会……”

谢怜没听到他们后面说了什么。他把一口酒全喷在对面慕情脸上了。慕情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，看着他。

“对、对不住！！”谢怜咳嗽着说道，却听身边的师青玄也在大叫。原来他刚才把酒喷到对面裴茗脸上了。裴茗一阵无语，默默取了帕子擦脸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师青玄道，“太子殿下，这本子不会又是花城写的吧？我看像！”

谢怜流汗，“不至于吧，他又不是神仙……”但是一想，花城的神通，可不是连神仙都赶不上吗。

在座也是一片哗然，这位三界笑柄和花城有染的传言已经不是一日二日，但堂而皇之的演出来，又是另一种说法了。

台上，那戚容正大声道，“……一浪更比一浪强，我要把我表哥拍死在沙滩上——”

谢怜捂住了脸。

很快，他就看到自己出场了。一进来，戚容便高声叫了起来，“你不是那个谁吗，你是那个魏无羡，啊不是的……谢怜，你是谢怜吗？”

“谢怜”仙风道骨地说，“你好，我找青灯夜游戚容的爹。”

花城摸着戚容绿油油的脑袋，道，“这就是青灯夜游，是我孙子。您是来找我的吧。”

“谢怜”道，“不，我找他的爹……”

“是啊，就是我啊，他爹的爹，你找对了。”花城道，见谢怜点头，又说，“我们先在极乐坊吃一顿，你按照我安排吧。”

谢怜极有礼貌地坐了。只听那花城又道，“我们是老乡。你是仙乐国人吗？”

谢怜道，“是。”

花城感慨万千地道，“我以前当兵时候，老爷也是仙乐人。你笑起来，就像他。”他拍拍戚容，“快叫老爷好。”

戚容乖乖叫了，“老爷好。”叫得谢怜大为心疼，“乖孩子，大过年的，还没给你红包。”

花城道，“先点菜吧。”对谢怜道，“我现在富裕得很，随便您点，您吃能吃多少钱。”谢怜笑着应了，叫了黑水过来。黑水硬邦邦地说，“您点吧。”

于是花城清清嗓子，“四只酱麒麟肘子。”

“对不起没有。”

“豆豉凤凰爪。”

“对不起没有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来一点家常便饭吧。”谢怜看不下去了，花城道，“行，那来个芝麻汤圆。”

“没有。”

花城，“这个可以有。”

黑水，“这个真没有。”

谢怜道，“我带了汤圆，吃我的吧。”

花城怒道，“你们怎么什么都没有？那你们再送个菜，给个机会。毕竟太子殿下大驾光临。”

黑水叹了口气，“一个都没有点，还要我们送？您也太扣了。”

花城道，“我点了麒麟肘子和凤凰爪子，你心里没有数吗？”

黑水没好气地说，“有没有你心里没点数儿吗？”他踱步过去，“您啊，要知道，钱财都是身外之物。”他停住脚步，道，“您说说，世界上最痛苦的是什么？是人死了，钱没有花。”

“是人活着，钱没有了。”花城道。

“太抠了。”黑水恨铁不成钢地摇头。

谢怜想起花城和他提过黑水是绝里最穷的鬼，心中忍不住深受同情，也对这个奇怪的戏更加好奇。这个黑水的神态、动作很像一个人，但他不清楚自己是否多心，便按下不提。

台上，花城让戚容给谢怜唱一段戏。戚容吃了谢怜的汤圆，摇摇晃晃站起来道，“谢谢，谢谢，我太激动了。谢谢太子殿下给我这个机会，我谢你八辈祖宗。我做鬼也不放过你。”他开口倒是一副好嗓门，只是唱的东西鬼哭狼嚎，直让众神恨不得捂住耳朵。

唱完，戚容便哭了。花城笑道，“连哭带唱的，不错！再来一段！”

于是，戚容又开始唱。台上几位演员尚能维持住表情，台下的众神却已是一片哀嚎。一直遭受目光洗礼的谢怜也受不了了，他顾不得花城那古怪的口令，直接在心里叫开了对方的通灵，道，“三郎！”

对面传来花城带笑的声，“哥哥，你在看合欢会吗？我们也在看呢！”
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

“我在天庭有眼线，我让他给我递上去的本子。”花城的声音饱含笑意，“恰巧灵文也觉得非常有趣，于是就定下来了。”

“这样啊……”谢怜无语。他隐约听到花城那边有殴打恐吓之声，问道，“你那边怎么了？”

“哦，”花城不屑地说，“一个不孝的孙子罢了。”说罢，谢怜竟听到了戚容的怒吼，“血雨探花，你说谁是孙子”“混账谢怜，你竟敢占我便宜”“本大爷的歌喉”云云，赶紧道，“可以了！”

花城这才掐了戚容的声音，笑道，“你们今年的合欢会很有意思，我也挺想来看看的。”

谢怜一想，鬼王要真的亲临天庭合欢会，岂不是要乱套了。赶紧道，“下、下次吧，今年的晚会乱七八糟的。”你一来，怕是更加乱七八糟了。他心里想这句话，终究是没说出来。

那参军戏收尾后，全场一片寂静。众人仍旧沉浸在“戚容”高亢尖锐犹如海啸雷鸣般的歌声里，掌声稀稀拉拉的。唯一用力鼓掌的是师青玄，满脸兴奋的对谢怜道“这个本子很写实”。还有明仪，竟然也放下筷子，聊胜于无地拍了拍手。

之后的节目，无论精彩还是无聊，都是比不过这个节目刺激人心了。谢怜为了掩盖自己的存在感，不得不吃更多的饺子。他和明仪二人就这样争夺着桌上仅剩的饺子，看着那数目可观的饺子越来越少。

忽然，他嘴里吃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，由于猝不及防，差些没把牙齿碰歪。

“这……”

谢怜捂着嘴，把那东西吐了出来。

却见手心里躺着一块亮澄澄的金币！

刚才戚容的歌声都没把他吓倒，收破烂神此时却被一块金子吓掉了魂。

仙京也有和人间类似的习俗，过年时分，会在一堆饺子中的某一个里包藏硬币。谁吃到硬币，就意味着新的一年会旺财运。

可这件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，都不可能发生在他谢怜的身上！

师青玄不可思议道，“你今年要走好运了！”

谢怜也是目瞪口呆，他开始仔细端详那枚硬币。那是枚很普通的金币，他牙口不错，还在上面留了一个浅浅的牙印。

但是仔细一看，却不是仙京或是人间通用的金币。这时，一个神官匆匆跑到他们身边，低头对师青玄耳语几句。师青玄应了一声，扭头道，“太子殿下，我和明兄先离开一下。”说罢也不顾明仪的反抗，拎着他的领子把他从餐桌边拖走。

谢怜还在思考金币的事情，胡乱应了声。慕情见他魂不守舍，忍不住道，“你以前从来倒霉透顶，现在时来运转了，反而不开心了？是不是收破烂收习惯了？”

“是啊，我收破烂收习惯了，倒霉也倒习惯了。”谢怜道，手指紧攥着那金币。

所以，碰到好运，就不习惯了。有了运气，反而变得斤斤计较、患得患失。

一些不知原委的神官在恭喜他。对面的裴茗笑着说，“太子殿下，我刚刚还在和水师兄说，谁会吃到这个金币，却想不到是你。”

师无渡也摇着扇子，仙风道骨地说，“你要发财了。”

这话从财神嘴里说出来还是很可信的。谢怜微笑着道了谢。他刚想要和师无渡多客套几句，却发现对方突然住了嘴，望着自己的背后，眼珠子见了鬼似的瞪得老大。

他回过头。

然后他的眼珠子也瞪大了。

——只见方才宽敞的戏台上，不知何时帷幕大开。一名蓝袍神官站在高台中央，正对着一份卷轴宣读着什么。

他似乎在说“……我们的奖励规定是，男女仙官牵手成功后……”云云，谢怜没有听清，但他被台上齐齐坐了一排的女神官们给惊吓到了。

因为，那坐在中间，一袭白裙、艳惊四座、双眸含笑的仙子，赫然是师青玄！

她满面含笑，似乎对接受众人目光洗礼这件事很是享受。不少没见过风师尊荣的小神官都在咋咋称奇，四处打听这位美貌的仙子究竟是何来头。

等等，不止！

师青玄的左边，坐着一个青衣女郎。着一条深蓝云锦绸裙，容相虽美，冷若冰霜，面带煞气，不怒自威。

那不正是明仪么！

她的右手边，则坐着另一个黑衣女郎，这个大家倒是熟悉，是女相的灵文。灵文看到自己看向她，还微笑着招了招手。

她们的左右，各自坐了一排女神官，谢怜认不全，看得眼花缭乱。他抓住赶紧挡脸的风信的胳膊，颤声道，“这是什么？”

“你不知道吗？”对面的慕情笑了一声，曼声道，“这是每年仙京迎新，都要上演的压轴大戏，叫做‘非神勿找’。”

经过慕情解释，谢怜才知道，这竟是灵文殿经过广大清修寂寞仙官的投票后，在合欢会最后推出的压轴节目。24名女神官排排坐在台上，每人身前各有一盏烛灯。想要脱离寂寞的男神官们一一走出介绍自己，随后女神官们可以吹灭烛灯、或者打爆烛灯。若24盏灯全灭，男神官就得黯然离场；而若烛灯亮到最后，男女神官便可以牵手一同下场。

“那……风师大人他们……”谢怜道。

“咳，这不是，天庭男多女少吗。”风信咳嗽道，“今年还独身、且愿意捧场的女神官，实在是凑不满24个了，因此只能找风师大人串个场。你看，他自己也乐意得很呢！”

谢怜依言看了看。师青玄乐不乐意他不知道，但他的兄长师无渡看起来非常不乐意，瞪着一双眼睛，横眉倒竖，头顶仿佛冒出了三丈火焰。

裴茗把师无渡的头推到一边，朝他哈哈一笑道，“太子殿下，你多年来恪守清规，想来觉得这东西荒唐不已。但七情六欲实乃人之本性。强行抑之，不如引之。”他道，“即便是神仙，也会有男女之情。求一段姻缘，不是很正常吗！杰卿这个主意，实在是对我胃口得紧。”

他这番话说完，台上的主持仙官便刚好念到了他的名字。“……现在，让我们有请第一位男仙官，明光将军，裴茗！”

热烈的掌声。裴茗笑容满面地朝诸神挥手，风度翩翩地迈步朝台上走去。

“每年他都是第一个上去的。”风信小声道，“但每年都没有被牵走过。一次都没有。”

tbc

*致敬《天官赐福》，《江山如画》（2015），《不差钱》（2009），《非诚勿扰》